前几日,辉楚先生送来他最新出版的山水画集,说:“谨赠薄册。”我回道:“先生此言差矣,您这是给我带来了您的艺术世界,吴某走投无路时,它可让我出一头地。”先生依旧是那样憨厚的笑,作不懂状,其实早有会心。
中国的山水画绵延两千年至今,经历了一个不断演变的过程,从唐的雍容华贵到六朝的烟水迷蒙,从宋的圆熟无碍到明清的瘦硬峭拔,自然的山水渐渐演变成内心的山水,山水画的艺术特质和人文积淀已显示出其深远的魅力。至近代齐白石、张大千、黄宾虹诸大师,因国破家亡、流离失所而郁积的悲愤在艺术追求中喷薄而出,加上中西合壁,中国山水画达到了妙至毫巅的境界。无庸讳言,20世纪下半叶,中国山水画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这种危机体现在三个方面:一,西画的逼压;二传统的惰性;三,个性的丧失。意识到了这种危机的画界有识之士们正在苦心积虑地谋求变革,寻找国画的出路,辉楚先生即为之一。在我的心目中,他是很难得的没有嬉皮士(或者说雅皮士)气息的画家,他放下画笔时,脸上略带腼腆的笑,仿佛欢快的溪流。可是一旦握住画笔作画时他的神态豪迈激越,有如执铜琶铁板唱大江东去,朴质和豪爽使他赢得了广泛的人缘,而勤奋和思索却使他的画风愈益成熟,许多人说,先生的画不署名,也能大至猜出。
先生对传统琢磨得很深,他的用笔与用墨极为讲究,曲笔婀娜多姿,直笔灵巧有致;淡墨如雪泥鸿爪,浓墨则势若千钧。于是,先生一运腕,气韵俱至。辉楚先生更可贵的是他对传统的反思。中国水墨轻灵空透,但没有西画油彩的凝重厚实,辉楚先生采取的办法是“反复”,反复地皴,反复地点,反复地抹,像《江天暮雪》、《远浦归航》、《晓雾》等作品中均能见到这种做法,因而它们都或多或少地具有一些油画的特质,显得更加耐看。现在看来,对于中国传统的水墨画来说,一蹴而就固然是一种潇洒,“反复”用墨水可能更能寻求突破。不仅仅是内容,在形式上辉楚先生也作了不少探讨,三年前他赴俄罗斯考察,见到只有十几厘米大小的油画,精彩之极,他由此得到了启发,回来后画了一系列单幅直径12厘米的山水小品,这些小品,构图大胆,密不透风,疏可走马,体现出“拳打卧牛之地”的高超技艺,也具有浓烈的西画装饰意味。
山水山水,在先生的山水画中,山往往占据了画幅的大部分,甚至是绝大部分,但人们不难看出,先生的画眼却在水上。《一条寒玉走秋泉》乍一看满纸是墨,山岩绫蹭,烟云漫漫,在这样的情境中,你无须再细瞧,也能听到盈耳的泉声,宛如一条寒玉,破空而来,你只要一望,它就哗哗地淌进了你的心底。
《潇湘八景》中我最喜欢的是《渔村夕照》,说是夕照,却不见夕阳,不见夕阳何以画出夕照,辉楚先生在“照”字上下功夫,他通过群山的叠影、树林的投影以及水光反射成功地表现出来。这幅画无论是山、树、船、路、人,都画得从容澹荡,意到笔随。
辉楚先生是湖南师大政治系的毕业生。在绘画上不是科班出身,是他的劣势,也是他的优势。在艺术上,只有冲破束缚,随心所欲,任意而为,才有可能达到新的境界。
1997.11.21 《湖南工人报》
吴新宇 湖南作家协会会员
《初中生》杂志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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