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世，感情最深的莫过有二：一是父母，一是故土。农夫把这种感情深藏在地里，年年用汗水浇灌，开花结果;战士把这种感情压进枪膛，时时警惕地守护着祖国的家园;画家把这种感情融在墨中，凝在笔端，一笔笔泼洒在纸上。邓辉楚属于后者中的一员。去年11月，他刚从台湾举办画展回来，约我去聊聊。一进屋，他先给我一本新近出版的《邓辉楚山水画集》，集子虽薄，但装帧十分精美，画幅形式多样，有长屏、有斗方，也有圆通、扇面，最小的直径仅12cm，全是精美的山水小品。画幅虽小，但每幅画的蕴含却十分厚实，深远。这是我国目前出版的画册中极少见的小品专辑了。从《韶山春晓》到《张家界夏云》，从《麓山秋色》到《南岳积雪》，不管是条屏还是横幅，小桥流水，白云紫烟，村寨渔歌，瀑布飞泉，重山复水，全部汇聚于方尺小画之中。构图严谨，运笔娴熟，泼墨潇洒，可观，可赏，可游，可居，使人心旷神怡，留连忘返。邓辉楚笔墨的精湛与画技的高超由此可见一斑。这是他的第二本山水画册，与第一本的巨幅宏篇形成鲜明对比，行家看后，纷纷称好。

　　邓辉楚现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湖南少儿出版社美术副编审。其作品多次参加全国美展并获奖，有的还被天津艺术博物馆、湖南博物馆、湖南美术馆、湖南文史馆及齐白石纪念馆等单位收藏。他的山水画，多次在新加坡、马来西来及港台地区展出，获得海内外人士的普遍欢迎。邓辉楚是一个偏僻小山村里地地道道的农家放牛孩子出身，自小喜欢涂鸦，从小学到大学，到参加工作后，他反复研究和临习中国历代名画，从荆关董巨，到李马刘夏，到黄王倪吴，四王四僧，各家各派，均孜孜以求。传统的各种技法谙熟在心，勤练于笔，运用自如。问其何以偏爱山水?他深情地说：生在农村，长在农村，他永远忘不了故乡那光溜溜的石板小路，那晓星残月下朦胧的大山和那晨雾中送他上学与大山融为一体的母亲的背影......直到现在，一见到山，就自然产生一种格外亲切之感，总要爬上去看看，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山是我的根，是我创作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泉。我画人物画花鸟，最得心应手的还是山水。‘为祖国山河立传’，这是我从小的志向”。

　　为了实现誓言，他刻了一方小印，名曰“山河志”，时时钤在画上。带着方印，他跑遍新疆、内蒙，畅游大江南北，爬过黄山、庐山，登过泰山、峨嵋、九华山，但最使他激动不已的还是自己的家乡——湘西的大山。那耸翠奇绝的山姿，那古朴浓情的山寨，那险峻幽深的峡谷，钟毓灵秀的飞泉流瀑，那淳厚的民风民俗，一下把他的魂勾住了。矗立山顶，极目远望，空气格外新鲜，心胸豁然开阔，目光也悠然高远，仿佛远离尘世，顿生飘飘欲仙之感。激动得他手也痒痒，心也痒痒。“就是这种感情，这种力量，使我改变了绘画的方向。”他谈得那样动情，又是那样坦然。问他去过几次湘西，他笑笑直摇头：“记不得了”。仅张家界一处他就先后去了7次，第一次去张家界，爬上黄狮寨，就被它奇特的景色迷住了，一不小心，从岩石上摔下来，小腿摔成螺旋骨折，在医院整整住了半年，前后手术5次才校正接好。但他不埋怨，不后悔，刚出院，又钻进了大山。“艰辛未撼攀登志，曲折难移探索心”。他从山里带回的写生画稿挤了满满一柜子。山因人而秀，人因山而灵。他以“湘西行”为题材创作的一大批作品，乡土乡味，朴实无华，很有地方特色，深得行家里手称道。

　　邓辉楚的画，立足于传统，来源于生活，充满活脱脱的山野味，乡土气。从《潇湘八景》到《烟波千里下洞庭》，从《苗山清晓》到《武陵瑞雪》，全都是故乡山色的真实写照，是他故乡之恋的淳情倾诉。他的画，每一幅都洒满了汗水，每一笔都饱蘸着对故土的浓情。“画不动情誓不休”。为了画出故乡山水的神韵，大热天，他赤着熊腰虎背，穿一条短裤，脖子上搭一条湿毛巾，趴在斗方的画案上，运笔挥毫，肆意泼洒，日思夜想，反复揣摩。从构图到落笔，从意境到设色，只要有一丝不满意，他就吃不香睡不好。“潇湘八景”之一《潇湘夜雨》，既要突出江南夜雨的淅沥，又要显现潇湘浓郁的民风，他绞尽脑汁，苦苦揣摩，前前后后整整修改了十一次，直到能够隐隐听到画中的雨声方才罢休。创作起来，他象一头牛——那样执着，那样认真。他感慨地说：“画不出故乡山水的神韵，有愧于生我养我的这方土地，也有愧于喜我爱我的父老乡亲!”这就是画家邓辉楚的内心独白。

　　在艺术上，邓辉楚融中国南画的清丽与北画的雄健于一炉，立足传统而不囿于传统，来源生活而又高于生活，努力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他用笔稳健含蓄，墨色鲜活融洽，有一种典雅清新之气，兼轻松愉悦之感。他追求“大，清，厚，蕴”的艺术风格，观之愈久，得之愈丰。因此，他的画能被国内外数十家报刊所青睐，被好几家博物馆所珍藏，名扬海内外，飞遍寻常百姓家，就不足为怪了。问他以后的打算，他沉思片刻，拍拍肚皮，憨笑道：“肚子又空了，下半年准备再钻进生我养我的湘西大山去”。山水无穷，艺术无极。一个忠于自己故土的成熟画家对大山的眷恋与追求是永远不会满足的。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我期盼着他艺术上的又一个高峰。

　　1998.4.22 《团结报》

　　耕夫 原名唐志明 中国诗歌学会会员

　　湖南建筑工程专修学院原校长